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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电视剧的时候，常为那些过度医美或整形失败的演员痛心。这些演员演技可能不错，但医美过度的面容让她（他）们看上去很奇怪，甚至诡异。如果肉毒素注射的位置不对，或注射量过多，则让脸部表情显得僵硬，还可能发生扭曲；如果下巴垫得过长，整个面部的比例失调，就如同戴了个面具；还有那些注射丰唇的女演员，嘴唇总让人以为是被烫肿了。过度医美给演员们带来的视觉后果是显得呆傻。
现在我似乎理解了为何有些导演拒绝使用整形演员，虽然原生的人脸可能会衰老，但是表情丰富到位，易于镜头表达。表情不正是演员最好的道具吗？那些自然的脸以及生动且富有感染力的表情，观众看着才舒服。早年摄影圈修肖像图讲究保留皮肤质感和面容生动状态，而拒绝和鄙视那些过度磨皮成“塑料娃娃”的摄影肖像。现在直播平台的人像滤镜也是如此，滤镜开得太狠，人就经不起细看，失去了细节就失去了生动。整形过度的脸是没有生气的。
当然，我们反对歧视那些曾经做过医美的演员，接受医美是演员们敬业的表现，而医美消费如此普及的今天，演艺人士几乎没有几个不做微整的，关键是不能过度，最好是做过之后，就像没做过一样自然。所以，拒绝使用整形演员的说法应该予以修正：拒绝使用整形或医美过度的演员，这样的说法似乎更为正确。
01
防止过度医疗
与医疗消费的冲突
过度医疗是全世界医疗界的顽疾，在疾病医疗领域，过度医疗源自于“按量付费”的医疗服务模式，它可能导致不良后果，或许短期内对医疗机构的收入有表面上的好处，但是衍生的问题也很多，例如医疗资源的浪费、过度医疗带来的损害及纠纷等。疾病的过度医疗责任方主要在于医疗机构。
消费医疗与疾病医疗有不同的性质，它的选择权与决定权在于消费者（就医者）一方，医疗机构的销售人员可以推销，医生们也可以提出建议，但是最终的决定权完全在消费者，而且过度医疗的责任方可能是医患双方。既然如此，按消费量取费似乎没什么不对。
过度的消费医疗在伦理上的冲突不像疾病医疗那么明显，因为医疗为消费服务，所以选择权的转移让医美机构认为在多多益善的医美项目收费上，似乎不必遭受道德的谴责。但是，过度医疗在疾病治疗中其结果可能是隐性的，在医美治疗后其结果却是显性的，后果一目了然。
一旦结果令人不满，无论当初的决定是谁做的，纠纷在所难免。一方面，消费者难以接受因为过度医美而失败的结局，他们绝不会因为当初自己的选择或诉求而原谅医疗机构，会将责任完全推给医方；另一方面，医美机构也会因此而付出更多的成本，比如经过咨询师的反复推销而导致的医美过度，结局就更不用说了，不但要将收到兜里的钱全部退出去，还很有可能发生赔偿性支出，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02
“价值医疗”概念的出现
THE CITY LIFE
医疗价值【1】：
参考《诊所界》2022-10-14日文章“为了防止过度医疗，梅奥诊所设了个新职位”。编辑：九斿。
2010年，时任美国总统奥巴马签署《患者保护与平价医疗法案（ACA法案）》【2】，从此诞生了“价值医疗”概念，在支付方式上，由过去按医疗服务量付费，转变成按医疗价值付费。支付模式的改变，推动了医疗服务模式的创新，可以更加注重医疗质量、成本、效率和有效性。
【2】美国平价医疗法案Affordable Care Act(ACA)又称ObamaCare 奥巴马保险，创建了健康保险市场，以帮助人们加入合格的健康计划(QHPs)，并为合格的个人提供财政援助购买该市场的医疗保险。
随着价值医疗观念的推广，美国的各大医疗机构出现了一个新的职位“首席价值官”（CVO，Chief Value Officer）,有些大型医疗机构还组建了自己的CVO团队，由经验丰富的执业医师组成，探索建立“价值驱动的就医结果评估方法”。目标是在不影响医疗质量的情况下，节省开支，提升价值。CVO的核心任务就是负责医疗机构的长期价值管理，而非短期业绩增长。
虽然价值医疗深入人心，但在我国落地生根，还需要“边际价值”的通识教育。边际价值是经济学“边际效应”【3】的自然延展。医美领域最常见的边际效应是“一分钱一分货、一毛钱两分货、一块钱三分货”的边际收益递减。具体而言就是如果医美取得初级效果需要花1000元，到取得中级效果需要花10000元，而取得高级效果则可能需要花100000元。同样，医生花1份努力可以达到一般效果，花费10份努力才能达到中级效果，花费100倍努力才能达到高级效果。这也是医美消费选择多、价格贵的原因。
【3】在经济学中边际效应是指经济上在最小的成本的情况下达到最大的经济利润，从而达到帕累托最优。指的是物品或劳务的最后一单位比起前一单位的效用。如果后一单位的效用比起前一单位的效用大则是边际效用递增，反之则为边际效用递减。
医美项目大多是精益求精的消费，医美运营也应遵循边际成本递增、边际收益递降的规律。边际效应导致投入获得的成效是对数曲线，而不是线性直线。过了临界点，便会进入负边际效应，也就是过度医疗，效果上呈负效应。
人的认知习惯是线性的，总以为量越多效果越好。线性思维易导致过度医疗的发生。
医美的价值医疗追求在边际正效应范围内，量体裁衣，与客户共同选定满意效果的阈值，然后反向控制成本，包括消费者成本与机构成本，这就是CVO岗位在医美业的使命。
03
价值医疗对医美的意义
THE CITY LIFE
价值医疗概念能否引申出“价值医美”？目前，它还存在于我们美好想象之中。
按照医美的效果取费，能否成为医美机构降本增效的有效途径呢？这样既防止了过度医美，为消费者争取一个满意结果的同时，也能够有效地控制成本，从而让机构获得合理的利润。与此同时，医生的话语权也在增加。
例如就医者希望达到某个面部年轻化的效果，医生在咨询师的配合之下，通过医生的诊断及数字化系统的辅助，得出某种效果的预判与评估，同时，医生根据结果的需要列出菜单。菜单可以是两个或三个，涉及不同的治疗方案或药械产品，以及每个菜单可能达到的效果及风险，包括相应的替代方案。这些方案供消费者本人做出最终的选择。选定之后，治疗路径清晰化，所用的药械产品种类、手术或诊疗方式确定，那么为了达到预期范围之内的效果，可能会发生调整的是耗材的数量；但是消费者不用增加或减少费用支出，因为是为效果买单，所以，药械及产品的使用量，就完全由医生来把握了。
让消费者为效果买单的做法，存在一定的风险，但是如果找到实施的路径，那么消费者便不用再纠结于治疗量及价格，也不必关心医生如何调整治疗方案，只要结果处于满意范围之内就可以了；医美机构则会与原来的做法相反，不再算计用更多的量来换取更多的收益，而是在价格确定的前提下，满足效果的同时，尽可能地降低成本，也就谈不上过度医疗的问题。这是价值体系与导向发生的变化，从之前的做加法，变成了减法。
让医美消费者为医美价值付费，是否有朝一日成为医美消费的场景，我们不得而知，但方向应该是正确的，这一话题，也值得业内人士深度思考。
04
李东教授在价值医美方面
的研究与实践
北京大学第三医院的李东教授及其团队对于医疗美容的价值医疗做过大量基础研究。他希望在这些研究成果之上，开发出数字化诊疗系统，通过三维成像系统，在数据库基础上归纳出某个就医者可能实现的医美结果，然后以结果为导向出具相对标准化的医美治疗方案。
例如三维体表成像技术用于中国人面部轮廓形态三维特征的评估方法。他们的团队从北医三院成形外科的求美者中按入组条件筛选出172名普通年轻女性和34例美学高评分年轻女性的三维照相图像，对其引入三维坐标系，进行面部高度、宽度、凸出与凹陷等面部轮廓形态特征的三维数据分析，比较两组间差异，初步总结出面部轮廓形态和美学特征。结论是三维体表成像技术用于人面部轮廓测量与形态评估的方法是可行的【4】。
【4】“汉族年轻女性面部轮廓形态三维特征的初步研究”，安俊学、安阳、王关卉儿、武思乔、赵健芳、赵润蕾、李东，通讯作者：李东。《中华医学美学美容杂志》2019年4月第25卷第2期。
另一个案例是李东教授团队对中国汉族青年人外鼻的形态学特征研究，重点测量外鼻、鼻周的矢状位置以及比例关系，为鼻整形术前形态设计及手术方案的选择提供参考依据。他们于2017年11月至12月，公开招募符合入组条件的健康汉族青年志愿者258名，利用Artec三维扫描仪，以标准化的程序，对其进行头面部三维图像采集，在经过处理后的三维图像中引入三维平面坐标系，选取面部形态学标志点，对外鼻及面部的矢状位形态数据进行测算，并分析比例关系。结论是这些数据可为中国人鼻周整形手术的术前评估和方案制定提供参考【5】。
【5】“258名中国汉族青年外鼻矢状位形态测量及评估”，李东、冯宁、安阳、安俊学、王关卉儿。《中华整形外科杂志》2018年11月第34卷第11期。
我们期待大数据、贝叶斯统计【6】、人工智能与美学设计和医美临床的美妙结合。这种结合肯定可以开出更加繁盛的医美之花。李东教授认为“优质医美”比“价值医美”更能反映医美的价值属性，也会因为提供给医患双方更多更好的边际收益而赢得市场成功。
【6】英国学者托马斯·贝叶斯在《论有关机遇问题的求解》中提出一种归纳推理的理论，后被一些统计学者发展为一种系统的统计推断方法，称为贝叶斯方法。采用这种方法作统计推断所得的全部结果，构成贝叶斯统计的内容。认为贝叶斯方法是唯一合理的统计推断方法的统计学者，组成数理统计学中的贝叶斯学派，其形成可追溯到 20世纪 30 年代。到50～60年代，已发展为一个有影响的学派。其影响日益扩大。
- 总结 -
对价值医疗的追求，不仅仅是疾病医疗的使命，同样也应该是消费医疗的愿景。由于医美的容错率低，过度医疗带来的不仅仅是医美机构收入表面上的增加，更多的是医患纠纷风险的增大，以及可能给就医者带来不可逆转的恶果，这恐怕也是医美行业在医学伦理上饱受诟病的原因，所以，防止过度医疗对医美业而言意义重大。让医美就医者为效果付费，为医美的优质医疗付费，应该是我们共同努力的方向。
